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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什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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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什麽

裴聽瀾快步走來,皺著眉,視線落在沈樂郁即將碰到狗的那只手上。

“你在幹什麽?”他又問了一遍。

沈樂郁收回手:“沒幹什麽。”

裴聽瀾看了沈樂郁幾秒,似乎想再說些什麽,但還是沒開口,視線轉向宣辰,眉心又蹙起來。

“為什麽把公爵放出來?”

宣辰小聲開口:“哥哥,我想和將軍玩。”

“嘖,說了多少次,他叫公爵。”

“可是公爵一點都不威風。”

宣辰繼續小聲反駁,突然又看向沈樂郁:“哥哥,你說是公爵威風,還是將軍威風?”

“是將軍更威風吧?”

裴聽瀾皺眉看著宣辰對沈樂郁說話:“你才和他認識多久,就叫他哥哥?你知道他是誰嗎?”

“還有,我是不是告訴你,不要把公爵放出來?你又是偷著放出來的吧?”

“你控制得住它嗎?為什麽這麽不聽話?”

被裴聽瀾接二連三的訓斥,宣辰眼睛都有些紅了,語氣怯懦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和將軍玩……”

“夠了,你回房間去。”

裴聽瀾語氣嚴厲:“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偷著放它出來,我就把公爵送走。”

“不要!”

宣辰擦了擦眼睛:“我這就回去,哥哥不要送走將軍。”

說完,宣辰就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回走。

等小孩轉過拐角不見,沈樂郁才皺了皺眉開口道:“你如果怕狗傷害到他,可以好好說的。”

裴聽瀾打量沈樂郁一眼:“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麽短的時間內,就和宣辰套上近乎了。”

沈樂郁眉頭皺的更緊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我不知道你用的什麽方法,但是……”

裴聽瀾瞇起眼:“要是你想借用宣辰在殷少宸那邊長臉,我勸你還是算了。”

“殷少宸那種人,他不會在乎宣辰的。”

沈樂郁深吸口氣:“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。”

裴聽瀾冷笑:“這些年接近宣辰的人不少,不論是抱著什麽目的,都妄想借用一個小孩子去達成,他吃過幾次虧,長記性了,現在很不願意接近陌生人,但剛才卻主動跟你說話,還叫你哥哥?”

“所以呢?”

這時候沈樂郁反倒情緒平靜下來: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我人品卑劣到會利用一個小孩子,對嗎?”

“誰知道呢。”

裴聽瀾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大狗,皺了皺眉:“公爵,到我這邊來。”

“嗚。”

大狗歪歪頭,沒動彈。

“真是什麽人你都挨。”

裴聽瀾嘖了一聲,伸手將大狗從沈樂郁旁邊拽了過來:“老實待著。”

沈樂郁冷眼看著,像是在壓抑什麽,半晌才再次開口道:“你連狗都怕受到傷害,為什麽能那麽肆無忌憚將負面情緒發洩在別人身上?”

裴聽瀾臉色驟然變得難看:“別人,你是指殷少宸嗎?”

“你現在是為了殷少宸討伐我?”

“哦對了,我差點忘了,你昨天還為了殷少宸,指責我說話難聽。”

裴聽瀾聲音陰沈:“我只不過說了別人不敢說的實話而已,還有,我母親就是因為殷少宸才被害得關進了精神病院!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?!”

“但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。”

“負責?”

裴聽瀾盯著沈樂郁,驀地冷笑一聲上前:“那宣辰的責任,只是我們一家的嗎?怎麽不見他殷少宸負責?”

“你為殷少宸說話,你算他什麽?怎麽,還真以為自己能夠得上殷家一輩子?”

“沈樂郁,你在這裏裝什麽好人,跟我說這種話?”

沈樂郁語氣平淡:“戳你傷口了,不跟我裝了?怎麽,只準你口無遮攔對我,不允許我說一分半點你不愛聽的?還有,我不是為誰說話,而是覺得很可笑。”

他擡眼直視裴聽瀾。

“你覺得殷先生做得過分,那你母親道歉了嗎?”

“什麽……”

“你母親,和被她傷害過的人,道過歉嗎?”

沈樂郁:“如果沒有的話,你在為她不平什麽?還是……你只是在借此宣洩自己的痛苦?”

“你!”

裴聽瀾猛地咬牙,下頜繃緊,死死盯著沈樂郁不放,眼底的神色明滅不定,情緒不穩。

“呃,少爺……”

傭人的聲音響起:“那個,殷先生來了。”

而且不是在外面,而是徑自進來了。

沈樂郁擡頭一看,就看見了殷少宸的身影,對方就在後花園的石板路上,正隔著草坪看著他們。

傭人一臉局促,顯然殷少宸是自己要過來,而傭人阻止不了,也不敢阻止,只能跟著過來。

“郁郁。”

殷少宸喊了一聲沈樂郁:“你昨天說這個時間大概會結束,我就過來了,打你電話打不通。”

沈樂郁拿出手機一看。

“我手機靜音了,抱歉,殷先生。”

一邊說著,沈樂郁一邊朝殷少宸走去。

卻在半路上被猛地拽著胳膊。

“不許走。”

裴聽瀾陰沈著臉,將沈樂郁猛地拽到自己身邊:“補課還沒完,你說幾點走就幾點走?”

沈樂郁皺眉:“是我來安排時間,不是你。”

他想掙脫裴聽瀾的束縛,卻掙脫不了。

殷少宸的臉色也驟然沈了下去:“裴聽瀾!”

裴聽瀾轉過頭:“殷少宸,你有一天竟然也會踏足這裏?真讓人想不到啊。”

“我們兩家的恩怨,不要牽扯別的人。”

殷少宸冷聲道,扶著輪椅的手鼓起青筋:“我勸你適可而止,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。”

裴聽瀾嗤笑:“殷總急什麽,我只是想和沈樂郁親近親近——”

“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?”

沈樂郁打斷裴聽瀾,對上裴聽瀾轉過來的視線,一字一頓道:“裴家和林家相交這麽多年,謝謝你終於發現那個家裏還有我這麽一個人了?”

說著,沈樂郁自嘲一笑:“看來我現在存在感才鮮明起來,對吧?”

裴聽瀾下意識皺起眉:“你……”

“這種情況下,我還願意留下來,裴少爺真是高看我了。”

裴聽瀾倏然放開手,語氣生硬:“你要走就走,別說這種陰陽怪氣的話。”

“那就謝謝裴少了。”

沈樂郁朝殷少宸走去。

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狗狗的嗚咽,沈樂郁腳步一頓,沒有回頭。

他怎麽就不長記性。

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,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,而是每個和林家,或者說和林青然認識的人,大概都或多或少聽說過他的“事跡”,可要多謝林青然有意無意替他“宣傳”了。

沈樂郁自嘲一笑,十幾年過去,心裏那股恨意也不知道還有沒有,他更多的,只是感覺到無力。

無可辯白的無力。

那種已經蓋棺定論的事情,現在再讓他開口去解釋什麽,也是白費罷了,畢竟過往的教訓擺在那裏,再多說什麽,也不過是他的狡辯之詞,沒人會相信他,也不會有人站在他這邊。

只是每次波及這件事,沈樂郁就無法平心靜氣,所以裴聽瀾刺他,他也要刺痛裴聽瀾。

手上突然傳來觸感。

原來是走到殷少宸身邊,被握住了手。

溫熱的感覺從對方手心傳來,沈樂郁突然發現,原來殷少宸的手足夠大到整個圈住他。

“走吧。”

沈樂郁點點頭:“好的,殷先生。”

殷少宸拒絕了沈樂郁要推他的舉動,而是一只手拉著沈樂郁,一只手自己操控輪椅。

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,裴聽瀾沈聲靜氣,突然開口道:“過幾天就是宣辰生日了。”

輪椅霎時停了下來。

“他可知道還有你這麽個哥哥。”

殷少宸沒有回頭,頓了一下,才開口道:“與我無關。”

沈樂郁不由得看了殷少宸一眼,只見殷少宸面無表情,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然後繼續牽著沈樂郁往前走。

一直回到車裏,司機開了車,殷少宸表情也沒有波動過。

沈樂郁也沒有說話。

半晌,殷少宸突然開口道:“你見到那孩子了嗎?”

“見到了。”

殷少宸嗯了一聲,又不再開口。

仿佛只是單純詢問一句。

但過了半晌,又開口問道:“你覺得那孩子生日,我該有所表示嗎?”

一邊說著,殷少宸一邊轉頭看向了沈樂郁,卻見沈樂郁搖了搖頭。

殷少宸不由得一怔。

“我覺得……有時候拉開距離,才是最適當的相處方式。”

沈樂郁說完,卻見殷少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,眼底的情緒逐漸蔓延開來,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麽,但沈樂郁被看得有些心慌意亂。

“殷先生……”

他輕咳一聲,像是要找話題。

“那個,殷先生見過宣辰嗎?”

殷少宸喉結滾了滾,才開口道:“沒見過,但……見過那孩子的照片。”

“哦,這樣,那——”

“你怎麽還叫我殷先生。”

殷少宸:“讓你想好稱呼,還沒想好嗎?”

沒想到殷少宸突然提起這個話題,沈樂郁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還沒。”

“我想不出來。”

他老實回答道:“總覺得叫什麽都……有些別扭。”

殷少宸皺了皺眉:“別扭?”

“呃,就是,一種感覺,不太合適。”

“那就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。”

“那怎麽行。”沈樂郁立即否定道。

殷少宸:“那你要一直叫我殷先生?”

“嗯……”

沈樂郁抿了抿嘴唇,看了殷少宸一眼,又咬咬牙,開口道:“少……少宸哥,這樣可以嗎?以後對外有需要的話,我就這麽叫殷先生,行嗎?”

殷少宸沒說話。

“殷先生?”

“咳。”

殷少宸用拳抵唇輕咳一聲:“你叫我什麽?”

“少宸哥?”

沈樂郁舔了舔嘴唇:“有外人在的話,我就叫您這個稱呼,這可以吧?”

“嗯。”

殷少宸偏了偏頭,頓了下,才再次開口道:“可以。”

…………

晚上裴聽瀾躺在床上,單臂擱在腦後,想著白天的事情,心情一直很煩躁。

但他也不太懂自己為什麽這麽煩躁。

想來想去,只能歸結於沈樂郁不識好歹,真以為殷少宸裝作一副對他好的樣子,就是真心的了?

這種人,連自己父親小叔都能送進監獄,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?

更何況,殷少宸將自己小叔送進去,不是因為——

正想著,手機鈴聲突然響起。

裴聽瀾拿起來一看,不由得挑眉。

怎麽,想什麽來什麽嗎?

他笑了笑,立即接起電話。

“青然哥,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?你身體怎麽樣了?”

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:“聽瀾。”

裴聽瀾嗯了一聲,剛想再次開口,就聽電話裏的人頓了下,又說道——

“我聽說……你讓我哥給你補習功課?”

裴聽瀾從床上坐起身:“青然哥,你怎麽知道?”

“哦,我之前給媽媽打電話,想問下我哥怎麽樣了,她跟我說的。”

說到這裏,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一樣:“你也知道,我哥一向不怎麽喜歡我,還把我電話拉黑了,所以我只能通過你們問他的境況,你……你怎麽想到讓我哥給你補習功課的?”

“你不介意他小時候做過那種事了嗎?”

說完這句,聲音又頓了下,補充一句:“你不是養了一條狗,你就不怕——”

“青然哥。”

裴聽瀾開口打斷林青然的話,不知道為什麽,接到林青然的電話,卻依舊還是有些煩躁:“沈樂郁就算是個虐待小動物的變態,可我家狗體格也不小,他做不了什麽的。”

“啊,我只是擔心。”

國外某療養院內,林青然輕抿了下唇,才繼續開口道:“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,我只是一想起,小時候我哥因為嫉妒我,當著我的面掐死了媽媽買的小狗,就覺得難過。”

“他一直很討厭我,你又和我關系好,現在找我哥補課,我怕我哥欺負你……”

裴聽瀾眉心蹙得更緊,剛想開口說些什麽,聽見電話裏林青然幾聲咳嗽,不由得嘆了口氣:“青然哥,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,不要操心這個又操心那個的,你太善良了。”

“沈樂郁那種人……他欺負不了我。”

裴聽瀾撇撇嘴:“充其量就是氣人罷了。”

視線一偏,裴聽瀾突然註意到旁邊桌子上放的試卷,還有大概沒看仔細,和試卷一起拿過來的,之前沈樂郁在書房畫的那副半成品畫作,用水筆畫的,反倒顯得功底更絕。

裴聽瀾盯著那幅畫,下意識又開口道:“不過青然哥,沈樂郁在林家過得……我是說……林家對他也是有恩了,他怎麽能做出那種事?就因為嫉妒你?那在那件事之後,林家……”

裴聽瀾沒有特別說明,但林青然卻聽出來了,握著手機的手不由得緊了緊。

“那時候哥還小,就算掐死小狗,讓人覺得可怕,但我爸爸也不至於對他怎麽樣。”

林青然開口道:“不過你也知道,我身體一向不好,所以我媽的註意力很多都放在我身上,大概因為如此,所以我哥才會不舒服和討厭我吧,他還想把這件事汙蔑在我身上,就是想讓我媽媽跟著討厭我。”

“但最後沒能成功,謊言被揭穿,也許是覺得羞愧,所以這麽多年,他也很抗拒我父親對他好吧。”

所以沈樂郁不是沒有機會學畫,而是抗拒接受?

“一邊拉不下臉,一邊又厭惡著嗎?”

林青然嗯了一聲:“大概是這樣。”

裴聽瀾呼出一口氣,扒了扒頭發:“算了,不說他了。”

“對了,青然哥,你還沒回答我,你現在身體怎麽樣了?還有,你什麽時候能回國啊?”

電話那頭,林青然不由得皺起眉。

“回國……”

他下意識看向門外。

林青然住的是一個單間,設施齊全,他在這裏療養身體,吃穿用度都挺好的,但是……門外一直有護工,他想要幹些什麽,或者去哪裏,總有護工說這個不能做,那裏不能去,搞得跟監視一樣。

實在讓人心煩。

林青然也問過這個問題,但得到的回答卻並不明確,只說他身體還需要再調養一段時間。

而他身體也確實不好,加上這又是那位殷總安排的,林青然也不好說什麽。

可是,想到國內傳來殷家和沈樂郁訂婚的消息,林青然再次皺了下眉,總覺得不舒服,那根本不是沈樂郁該得的,不過是因為他不在國內罷了,等他回去……

“青然哥?”

電話那頭又傳來裴聽瀾的聲音,林青然回過神,開口道: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身體還沒養好。”

“對了,聽瀾。”

林青然突然笑笑:“我哥不是在幫你補課嗎?”

“那幫我和他問個好吧。”

“就說……我都不在意小時候的事情了,也不怪他做的那些事,更不怪他汙蔑我……”

“所以,他能不能也放下對我的成見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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